2009年6月9日星期二

搬去牛博网

5月20日豆瓣九点删除了我的这个博客之后,开始启用我的牛博网帐户
貌似那边人气比较旺一点,而两头更新太辛苦了,所以无限期停用这个blogspot帐户
烦请移步至:http://www.bullogger.com/blogs/jeanyim/

2009年6月4日星期四

今晚要带去维园的牌子


毕竟京师六月中
风光不与四时同
弥天杀气无穷恨
映日朱旗血染红

一位朋友改杨万里的诗,托我做个牌子今晚带去。那位朋友在内地,特意交代不要透露名字。

2009年5月22日星期五

你有没有试过这些冷暖?

你有没有试过,在一个混了两三年的网络社区里,一夕之间,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失去所有收藏、好友、日记、相册、留言?
你有没有试过,自己在网上说的每一个字,哪怕只是聊天扯淡,都被管理员迅速抹去痕迹?
你有没有试过,在一个网站上每注册一个id,哪怕你用多含混的马甲名,都不知道它能存活多久?

很荣幸,这两天的豆瓣网让我体验了上述所有追杀待遇。
大气候不待说,自然是因为5月35日临近;至于为什么定点封杀我这个物理存在,目前一众友人都还在猜测当中。但是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淡雪”成了被豆瓣驱逐的人,她的任何马甲,只要被管理员确认身份,恐怕就难逃被即刻永久停用的命运——不是封禁三天七天十四天等解封,而是直接永久停用。
昨晚坐在书桌前,分明是赤道附近的闷热天气,却从心底透出一丝寒森森的冷意。豆瓣曾经有过宣称自己尊重用户的谦卑姿态,也曾经说过对事不对人之类的漂亮原则,然而如今大“敌”当前,谁比较容易对付,谁就是豆瓣的“敌人”,对付不了的那一边,豆瓣只能就范。可是,作为这样一个网站,究竟谁才是豆瓣真正的敌人呢?

失去了用惯的豆瓣帐户,一时间,我的网络生活变得清净下来。原来每天可以乐滋滋地偷窥两百多个友邻的广播动态,小组讨论页面也不断有新鲜话题出现,现在打开豆瓣就是忙着申请新帐号、加友邻加小组,跟大家说我又被封了……看着大家在闲聊或者正色讨论,我觉得自己像个弃儿,只能远观不能参与,就算参与了也可能被豆瓣删掉所有发言。小学的时候,女孩子堆里常有“我们不跟XXX好”的事件发生,大家约好了似的,都不跟那个XXX讲话,以示孤立;现在我的好友们都在豆瓣上找我,而豆瓣却对我说“我不跟你好啦!”,于是禁止我出现,让我的朋友们找不到我。心下很是凄凉——都多大的人了,还遇上这事。

更加讽刺的是,离了豆瓣这个网,难道我就没有别的去处了吗?这两天,在我体验被追杀的同时,我的gtalk和msn连串在响。要不是因为我还没回香港,估计手机也会时不时接到慰问。是的,5月35日就快到了,我们有连串的热闹场面可以看呢:31日下午的街头散步、1~3日CityU的专题研讨会、3日晚上尖沙咀的自由聚会、4日中午HKU的法学研讨会、4日晚上的万人悼念……朋友们已经在相约哪些活动可以一起去了,这些豆瓣不欢迎的活动,难道现实中就不发生了吗?我当然知道豆瓣只是一个商业网站,然而他们对我的指名封杀,却明显超出了商业行为的范畴,让人很难相信这背后没有什么“上面”来的指示。而我充其量只是个自娱自乐的学生,他们也有精力来在虚拟世界里追杀我,用二娘的话说,真是太有闲了!哪怕你们杀尽我所有的网上帐户,难道我就不会去参加下周日的游行、铜锣湾的烛光集会了吗?难道我就会失去那些相互依偎取暖的朋友了吗?

你有没有试过,在现实里享用自由,而在虚拟世界中被反复追杀?
你有没有试过,作为政治观点的小众,也能抬头挺胸和朋友一起,谈笑着走进示威的人群?
你有没有试过,在六月四日那个特殊的夜晚,赫然发现,原来香港这个弹丸之地,竟然能够聚集起数以万计十万计的人,一起在同一个地方点燃烛光海洋?
…………
现实是冷的,我们可以通过网络找寻同伴;
虚拟世界也可以变得寒冷,但这时候,我们将在现实中握手、拥抱。
=================================================
淡雪在豆瓣上的遗迹:
日记:http://www.douban.com/people/jeanyim/notes
相册:http://www.douban.com/people/jeanyim/photos
友邻:http://www.douban.com/people/jeanyim/friend_list
小组:http://www.douban.com/people/jeanyim/groups
推荐:http://www.douban.com/people/jeanyim/recs

2009年5月20日星期三

【轉載】那夜發生的事(MV及明報報導)

http://www.youtube.com/watch?v=frmIS8TWHWk
那夜發生嘅事 我以為記不起忘記傷悲 早已收乾眼淚 那夜那些勇士 已被埋葬土壤 薔薇已生長 轉化另一賣相 二十年的光境 四周不再一樣二十年的繁盛 似洗脫了罪名 今天你告訴我應該放下記住有用嗎? 面對現實吧! 現在我才曉得 我並沒有遺忘淚早流乾 心卻仍然熱燙 繁華現況 蓋不住我的渴望對自由和正義的寄望 那夜發生嘅事 我以為記不起忘記傷悲 毋忘六四 (獻給那夜離去了的北京人,及20年來仍然守望的海內外華人。Andrew Liu)

一闋歌喚起六四未遺忘
【明報專訊】上周四,曾蔭權立法會發表「後六四繁華論」和「我代表港人論」,氣走了20多名激動咆哮的議員,卻喚醒了一些人埋藏了20年的記憶。那夜,一把溫柔的歌聲如春藤在互聯網散開,「那夜發生事,我以為記不起……20年的繁盛,似洗脫了罪名?」這是尖沙嘴一名升斗市民在為新詞譜曲,他腦海浮現中槍的學生、躁動的天安門,還有哀者的眼淚。樂止,歌者嘆曰﹕「不要陷大家於不義……忘記傷悲,毋忘六四。」
兩日2000人點擊 網民留言感動

這首在YouTube流傳僅兩天便有2000人點擊過的歌曲,名為《那夜發生的事……毋忘六四》。翻開一頁頁網民留言,盡是感嘆:「聽,眼濕了……」 「感動得想哭!作者做得太好! 完全道出我的心聲!」「現在我才曉得 我並沒有遺忘……」立法會議員李卓人也說:「請給我聲帶!我想在街上播這首歌!」

創作此曲的Andrew,現於本港一間福利機構工作。「20年前,我17歲,在澳洲悉尼讀中學,當時5月不停在看電視轉播學生運動,不知中國會變成怎樣?民主就這樣來了嗎?人民權利從此改善了嗎?我曾經期盼、期待。」但坦克、槍聲和流血終結了那個時代。

「六四那夜,電視畫面不斷回放同一個畫面,1小時一次,我永遠無法忘記。」那是一組學生推單車,把中槍同袍送院急救的顛簸搖鏡。「那時,澳洲總理在電視上,抱一個中國女學生哭了,我很感動,許多中國留學生都申請了政治庇護,我在澳洲認識他們,但20年前我們的總理在幹些什麼?」Andrew在澳洲讀書,「不能在香港參加百萬人遊行,心裏很難受,卻什麼也不能做,像隔岸觀火,那天什麼也吃不下。我父親收藏了許多六四的剪報,但我想我比他更執著。」Andrew一家對回歸的信心崩潰,移民遠走澳洲。

一晃20年,震撼隨生活和歲月逐年淡去,Andrew與許多香港人一樣,工作重於政治,「我更關心工作或福利問題,六四仍會記住,但集會,還是有空去才去」。身邊的朋友都是非活躍分子,Andrew相信大部分香港人也是這樣。但上星期四晚,他踏上繁華的尖沙嘴街道回家,特首突然在電視上重複後六四繁華論與我代表港人論,大批議員離席抗議。「我感覺很大很大,他怎會這麼說?他代表了什麼?」

「我在激動什麼?別陷大家於不義!」

Andrew不時要回內地工作,「我對中國的經濟感到很驕傲,總理溫家寶探望愛滋病患者的畫面讓我感動,是很大的進步」。可是在Andrew記憶中的六四,「中國政府卻不講不提,整整20年,仍是不肯面對。我今年也計劃去六四晚會,不過我不是搞運動的活躍分子,我只是個安靜的普通人。但有人代表我說經濟比正義重要,我就要表態!我想,我在激動什麼?別陷大家於不義!」

翌日,他心中漸漸冒出一些字詞,勇士、繁華、遺忘、自由、正義……晚上11點,碎字成句,段句成章,音符逐個譜上。「我不斷想起那個六四的晚上,想起單車上中槍的學生,那些人就這樣離我們而去了。20年啊!我以為會忘記,或者疑惑自己還有多大感覺?但那刻,我想不到傷痛仍是那麼強烈!我是讀心理學的,做心理輔導的,這就像一場無人處理的創傷後遺症!每遇到挑動,便會讓人痛心。」

「自由」「正義」唱得最用力

Andrew一口氣便完成了《那夜發生的事……毋忘六四》,他將歌曲放上網只打算與朋友分享自己的感受,沒想到朋友卻傳了出去,一夜之間,香港過千台電腦奏起同一首凄美而動聽的旋律。面對後六四繁華論,Andrew低吟自問:「20年的繁盛,似洗脫了罪名,今天你告訴,我應該放下,記住有用嗎?面對現實吧!」聲調由「罪名」的鏗鏘,一直往下沉入「面對現實」的柔弱,手指不斷敲擊鍵盤,又高吭:「現在我才曉得,我並沒有遺忘。淚早流乾,心卻仍然熱燙。繁華現,蓋不住我的渴望,對自由和正義的寄望!」Andrew說,六四不只是港人的事,而是所有華人的事。自由和正義的信念是香港開放社會的核心內涵,後來自己重聽,才發現原來那兩個詞唱得特別用力。

大家都說他唱得很有感情,曲子寫得很動聽,Andrew卻說自己如靈魂離體,完全隨意識感覺而唱,沒想過在那裏停頓激動,在那裏低迴悲傷,「好像是上天給我這個使命,可以為六四做點事,可以讓人有點反思,錄音時一take就ok!」Andrew把它獻給那夜離去了的北京人民,及20年來仍然守望的海內外華人。「網民說這首歌叫他們落淚,或許是因為連他過繁忙的生活,自己也不知道六四的分量在心中有多重,既然如此,我就把這首歌就當成一把尺送給香港人,讓你們自己量度一下,六四對你來說是什麼!」

明報記者 覃純健

纪念豆瓣戒严日


今天凌晨,我正准备关电脑睡觉,最后刷新一次豆瓣,发现自动退出登录了。好像以往设定了自动登录,也是每一个月会要求我重新登录一次,好吧,我输密码去。咦?不对,此帐号已被封禁——夜深人静,短短一行小红字挺刺眼的。

再试几个马甲,居然每个都给我看这行小红字,诶?我昨天干啥了?推荐了一个网站,贴了一张自己的涂鸦。好奇地去翻被封id的推荐记录和相册,这两样东西也都还在呀。不管了,再启用一个马甲吧。

套着马甲加了一圈好友和小组,写一则日记请大家广而告之,又是正准备去睡,嘿,又被封了。

原来如此,看来豆瓣在今年10月前是不想看见“淡雪”这个id再在他们家网站上出现了,所以定点拆迁。20年前的今天,北京开始戒严;今天,豆瓣开始戒严么?

时间飞速倒退回一年前。2008年6月1日豆瓣的那次大清洗,想必不少人都还记忆犹新。我当时大概一共用过四个id,相继被封,六月中旬以后又相继解封。我还记得6月3日晚上,阿草喊我一起去尖沙咀文化中心广场参加那个“没有人组织的聚会”。刚刚被一场大雨冲洗干净的石砖地面上,人们光着脚,盘腿坐在微微潮湿广场上,听吉他弹唱,听即兴演讲和诗朗诵,喝着啤酒吃着零食,看陈巧文mm娇小而凹凸有致的身体坐在一张大大的条幅上。这时候,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远在北京的某砖来报,我的第二还是第三个豆瓣id被灭,原因不明。当时的情绪是很有几分愤慨的,一边享受着现实世界中广场上的自由,另一边却在虚拟世界中一再被暗地处决,这种时空错乱的扭曲,不禁让人悲从中来。

一年后的今天,再次面对豆瓣的封禁,而且是更加粗暴蛮横的“永久封禁”,针对的不再是我的某个太招摇的id,而是针对我这个远在天涯海角的物理存在……我反而不觉得愤怒了。云峰说,要耐心。对的,着急也没用。砖说,其实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去年就是看到他这句话,我才开始冷静下来。何必跟一个网站较劲呢?我已经懒得去猜想阿北到底是个彻头彻尾的软骨头,还是在内心煎熬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这个答案没有意义。没了豆瓣还有blogspot,还有饭否,还有google group,还有msn,还有……还有朋友。说来有趣,去年六月之前,豆瓣上认识的许多朋友都只在豆瓣上联系。而豆瓣开始大清洗之后,反而让大家突然迫切地在msn、qq、gtalk上互加好友,后来线下的联系也越来越多。可以说,是豆瓣的粗暴赶人促成了我和很多朋友的更多交往。这样想来,对真理部而言可真是反效果呀,呵呵。

六月很快就要到了。我下周五回香港。小凉、小曦、俊彦、Altai、YoL……一众在港豆友,等我回去联系你们哦~
;)


2009年3月25日星期三

草泥马与转型正义

在台湾,当人们提到国会里的撕打,民进党常常就会祭出“转型正义”这个词,用以彰显国民党政权的不公不义,和民进党自身的悲壮和勇猛。诚然,在党外时期,面对僵腐的政治氛围,无论是议会还是街头的冲撞,都可以解读为对体制的反抗。然而我们现在看到的,却是在台湾早已实现民主并引以为豪的情况下,国会中的混乱场面依然层出不穷。人身攻击、推打揪斗,甚至有议员撕毁提案塞进嘴里……议长却总是一团和气,不肯得罪人,不肯履行维持议会正常进行的职责。而公众似乎也对这乱象习以为常,并没有多加谴责。无怪整个华文世界都拿台湾的政治新闻当娱乐新闻看,这何其不是台湾人的悲哀?

视角转回大陆。“草泥马”这只神兽自2009年1月以来撒蹄狂奔,所到之处总能引起人们会心的一笑加上憎恶的腹诽(注:这里的腹诽可不是针对“圣·草泥马”神兽哦~)。没法子,我们的主子草木皆兵,我们这些草民便只好道路以目。“草泥马”、“马勒戈壁”、“卧槽泥马”……这些红果果的秽语,我想问问有多少八零后和我一样,看得很乐呵,写得很来劲,但是想想这笑话还是不要跟爹妈提,省得招惹一顿说教。

与台湾的情况不同,我们面对的不是陪着笑脸的警察,而是嚣张跋扈的城管;我们面对的不是走进菜市场拉票的候选人,而是鼻孔朝天的“领导”;我们没有泼辣的媒体,我们有的只是媒体的自我审查!我们说话要小心,虽然还不至于像四十年前那样,说错一句话没准连命都赔上,可我们还是要小心,要召唤“草泥马”和“法克鱿”才能表达不满,否则就会有人拿小教鞭戳着你,说:“说你呢,严肃点,这儿反低俗呢!”

一只草泥马,囧囧的羊驼脸,道尽多少不屑和嘲讽。中文谐音异字的特性,又让这只神兽左闪右避地穿过了文字筛查。尽管这是说出口来搞不好会被老妈念叨三天的脏话,在现下的情境里,却怎么看怎么解气。而草泥马的迅速飙红,似乎却也在消解着人们对于“该不该骂脏话”的道德约束。私下朋友闲聊的时候带一两句“我X”、“傻X”似乎不算过分,老实说,我们不也是一路这么讲话的么?谁敢说他从来没讲过脏话,估计会被鄙视。可是脏话毕竟是脏话,这个社会也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范,并不是在任何场合都可以草泥马草泥马地讲话的。而我们的网络跟风似乎又有极端化的迹象,当草泥马走红,是不是以后我们就不可以拿原先“不能随便说粗口”的道德标准来约束自己,约束别人?极端化很可怕,极端信仰唯物主义和马列主义的红卫兵,是可以捣毁一切寺庙教堂、撕毁一切子曰诗云的。

希望草泥马这匹马只是“白驹过隙”,让“雷雷”和“萌萌”的羊驼公仔形象定格,让“粗口诗”不会因为“反低俗”而变得政治正确。

权力的手,可以伸多长?

权力的手,可以伸多长?
————一年后的反思


一年前,豆瓣的南周小组有过一次关于小组管理方式的激烈辩论,争议焦点之一,是应不应该严格删除骂人的帖子。那时候的豆瓣还是一个自由的地方,豆瓣管理员尽量不介入小组事务,因此删不删帖基本上是小组管理员说了算。那么,就有网友认为,讨论过程里时常会有人控制不住情绪,脏字连篇,那样不仅影响讨论,而且也是对被骂者的伤害,因此小组管理员应当予以删除。争议的另一个焦点,则是政治敏感帖是否应当控制,否则将惊动网络警察,继而惊动豆瓣管理员,危害南周组生存。铁腕派坚决认为小组管理员负有引导讨论、维护讨论氛围和确保小组生存的责任,因此如果不删帖就是不作为。

在那次辩论中,“北方周末”小组愤而成立,一个铁腕管理的高质量政治脱敏讨论组,宗旨是抵制南周组的混乱和水化。而南周组呢?很不幸,因为管理员的“不作为”导致政治敏感帖和谩骂帖随着组员人数破万而激增。紧接着豆瓣管理员出动了,禁言七天、禁言十四天、禁言二十一天、禁言二十八天、禁言三十五天、禁言四十二天……解散。这就是南周组的2008,听起来多么悲情。乍看来,南周的管理员错了,删帖是必要的。

可是时间很快进入2009,随着“反低俗”一声令下,大规模的删组封人开始了——谁让今年是60/20之年呢?反低俗只是个旗号罢了。不受约束的权力在它认为必要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介入了你我的生活,删了你的帖子,封禁了你的帐号,解散了你的讨论组,勒令网站整改,屏蔽了你的博客……自中国有互联网以来,这大约是最大规模的一次整肃吧?自你我上网以来,这大约也是我们最强烈地感受到“遭受权力迫害”的经验吧?以前只是不能直言政治,那影响的毕竟只是少数人;如今连CAO NI MA都不能说了,这打击面可不小!于是,面对发表帖子的后台预先审查,草泥马应运而生。

去年南周小组该不该删帖的讨论,放在今年的肃杀气氛之下,似乎像是一个预兆。去年咬牙切齿地指着我的鼻子说我“脱离现实”、“理想主义”的那些人,不晓得今年怎么面对自己的帐号被永久封禁这一残酷现实?手握权力者,理应慎重使用权力,在权力不受约束的情况下,更不能根据模糊的标准来随意使用权力,哪怕你觉得自己的用意多么良善,你也要考虑到“被权力管治者”的感受。当然,最好是能够通过体制来实现对权力的制约。我不否认北周组一度有过高质量的讨论,但是,当你赞同威权管治并运用这种威权思路来“管理”别人的时候,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控诉他者对你的粗暴对待?所以说,这是原则的分歧,不是一味迁就现实就能够解决的问题。

2009年3月5日星期四

为稻粱谋·之六:指尖上的世界

为稻粱谋

(六)指尖上的世界

居港三年有余,一众老友散落天涯。

零八年底,珺说,元旦回福州摆酒,你来当伴娘吧。于是推开一切行程,请假回家。喜宴之前,在化妆间里看着化妆师在珺的脸上点染粉黛,又将长发盘起,精巧地别上白纱。项链的水晶坠子们错落地散在她的锁骨上,折射出七彩光泽,映在新郎满是笑意的眼底。这时候想起我几年前一通蛮不讲理的电话,在深夜十一点半时跟珺说,我突然决定去新加坡玩,刚刚买了机票,明晚住你家啊。她竟然只是照例骂了一句,接下来就说,钥匙放在门口脚垫底下,到了自己开门进去。事后我也觉得自己过分,但是,珺却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我敢于这样无礼打扰的朋友。珺化妆完毕,嚷嚷着要跟我合影,相片上笑得像个小太妹——很好,这才是那个张口闭口管我叫“猪”的家伙。初中的时候一起读一本散文,看作者说起她的朋友,就有那么多妙趣横生的雅致典故,我们曾经瞅着对方大声感慨道:怎么我就只认识了你这么个恶搞的家伙?多年后看来,只是那时我们所能回味的事情还不够多罢了。

从珺的喜宴回到香港,韩的留言在msn上等我。年前到香港,从温哥华飞,早上九点到,春节跟你一起回福州。从机场把她接到我租的屋子里,这厮竟然不用倒时差,比我还精神。炸鸡翼鱼面、中上环、维园年宵花市……一路觅食血拼到夜里十点半,她才终于打了第一个呵欠,说,我们不去兰桂坊了吧?第二天的行程重点有二,一是我们合买给珺的结婚礼物——一套五十五本正版《犬夜叉》;二是陪韩逛珠宝店看对戒,明年她回来结婚的时候要用到。十四年前,韩转学到我们班,不久和珺做了同桌,我就数不出那时哪一天我们仨没有打闹在一起的。高中的时候,韩又转学去了另一个城市,可是联络却没有断过。先是写信,后来写email,再后来,她失恋的时候我挂在msn上陪她说话,我失恋的时候她也挂在msn上陪我说话,唯一让我们感觉到距离的,只有那黑白颠倒的时差而已。从香港回福州那天,她哀怨地看着我说,想吃烤鳗鱼,在加拿大都没什么机会吃。好吧,我去超市买了两条烤鳗鱼,切成块放进锅里热了,再蒸三条甜玉米,煮两粒鸡蛋,装进饭盒带上长途巴士。我们猫着腰坐在低矮的下铺,像两只老鼠一样嘻嘻哈哈地吃掉好几盒食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那个我俩初识的城市。

今天下午,又子忽然在豆瓣上出现,问,从泰姬陵和卡久拉霍买的明信片,给你寄去哪个地址?然后我们就开始询问对方的近况。她说,下周要办结婚两周年的聚会,现在还一点准备都没做,一副很发愁又有恃无恐的样子。我看了那句话很是吃惊:这厮竟然已经嫁去印度两年了?How time flies! 虽是高我一届的师姐,但在大学的社团里,却算是和我最聊得来的朋友。那时办社刊出海报,她是主力稿源;排演cosplay舞台剧,她是编剧、导演兼演员;周末例会之后的腐败聚餐,她也是必到而且必然最能搞笑的人物。毕业没几年,她突然宣布要结婚,而且是嫁去印度,着实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一把。只是没有想到这事转眼就过了两年,想必等我有机会去印度旅行的时候,就会有个把精致的中印混血娃娃管我叫干妈了。

又子曾经说,当年比着考托考G的人们,如今赛着结婚生子。经历了高考之后的流散,还有大学毕业之后的抉择,我们各自在不同的城市里雕琢或涂写着自己的未来。那些未来看似相隔遥远,却又随时可以互相探访。因为学位论文的缘故,三年来我蜗居在这边陲岛屿上,不断地为“全球化”、“跨国主义”等理论所摧残。而跨国旅行和国际通讯所提供的便利,正是全球化得以实现的两个重要前提。我那些散落天涯而又只消敲敲键盘就能联络的闺密们啊,我们,其实都生活在对方的指尖上呢!

To be continued...

“为稻粱谋”系列:

(一)引子:你是学什么的?

(二)我真的不是蛇头,真的……

(三)也是历史,也是移民

(四)十七岁的阿草

(五)漠然乡土

2009年1月29日星期四

谁的城?

南后街被毁了,三坊七巷也被毁了。
全是新的。都是假的。

在福州城的市中心,有一条南后街。它的北端是一座宅子,小巧文静婉约,曾有一位闺名意映的少妇在屋里展开一幅血书的绢子,那是丈夫写来的绝笔;又曾经有一位唤作琬莹的谢家姑娘,在那屋檐下蹦蹦跳跳地度过她的童年。那座宅子,曾经分别是林觉民和冰心的故居。1997年的某天,我和父亲在散步的时候偶然转进那个院落,从此它就成了我脑海里对于福州民居最鲜明和温暖的印记。

南后街,在我初中学画的时候每天必骑车经过的路线上,我和路雯叫它“花圈街”。那里浓荫覆盖着并不宽阔的街道,两边开满春联铺子、书画裱糊坊、灯笼店、花灯店、殡仪代理店以及扎着大朵大朵白纸花的花圈店。深色的门脸儿朝街,红红绿绿的纸艺作品从纵深的店面里挤出来——竹篾挑着粉红精致的莲花灯、竹棒顶着通红透亮的大刀灯、拖在地上四个轱辘跟着跑的雪白绵羊灯,还有红黄绿的风车轮子在哗啦啦地转;而隔壁家可能就挂着“寿衣棺材”的招牌,门口戳几只扎好的巨大花圈,屋檐上还吊个“奠”字的油纸竹骨灯笼;街对面,则有长胡须的老先生润了笔墨,坐在柜台里慢慢写着红底泥金的春联。我们在傍晚放学后背着画板吹着口哨从那条小街上呼啸而过,一路打打闹闹地冲向画室。

正是以我们呼啸而过的那条南后街为轴,传说中的“三坊七巷”呈“非”字形铺开,高墙深院,粉壁黛瓦。这是自唐以降的“坊巷”格局,残存到现代,依然承载着宅院里居民的生机,古朴地躺在榕树荫下。2007年春节,我还带着表妹顺着南后街逛过一遍三坊七巷,尽管建筑的维护不佳,但那活泼泼的热闹滋味却仍与十多年前我背着画板经过时的记忆没有太大出入。

今天,我眼前是一片白墙,新刷的,是毫无生气的那种惨白,衬着同样崭新而没有生气的瓦片、木门和雕花屋檐。道路拓宽了,大树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精心打造的木质长廊,和两侧簇新而规整的店面。迎头一片大红招牌,黄灿灿地印了五个大字:“商铺认购中”。这就是“新”南后街,是传说中的“三坊七巷保护工程”的辉煌成就。

钻进小巷,在距离南后街最远的地方,还能看到些许残留的(或是尚未来得及打扫干净的)老巷韵味。在那里,巷弄是狭窄潮湿的。高墙夹道,墙面必不会光滑平整如镜,很可能已略显凹凸变形。墙面上有苔,墙头上长草,毛茸茸的狗尾在风里摇晃,傍着一棵扎根在墙头裂缝里、挣扎着长成的小榕树,幼细的枝头依然缀满绿叶,褐色的气根垂下来,微微拂动……这些任君采撷皆能入画的盎然生趣,不仅仅是画,还是多少人的梦里故乡?而那条“新”南后街不是我的南后街,我的,已经死了。

有老人家被子女儿孙扶来看这新景点。然而白墙太刺眼,新刨出来的木料散发着微微呛人的气味,我看到老人家皱着眼睛鼻子,对着那浅青色花岗石新牌坊上的金字,仔细端详了许久,终于不太确定地说:“哦……原来这里就是塔巷啊?”

走在文儒坊里,见到一对老夫妻。老先生须发尽落,颤巍巍地扶着拐杖一步一歇,认真地辨认着每一栋宅院。我上前和他聊了几句:
“您以前就住这里吗?”
“是啊,我住在前面的大光里。”
“什么时候搬走的啊?”
“一年多以前……不搬走不行啊,唉。”
“那您家在这里住多久了啊?”
“上百年啊!上百年……”
“外面那条新修的南后街您看到没有?都改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啊……”
“咳……我管它改成什么样?它改得好不好都跟我没关系,反正好坏我们都没份!赶我们搬走啊……我就是来看看旧居的,看看旧居,看一看……”

那些新建筑不能说不好看,显然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来修的,从木门雕花和砖墙垒砌的精雕细作上能看出来。可是那精美的木门上挂着大饭店和风味小吃的招牌——我的纸灯笼哪里去了??这辉煌耀眼的新政绩,真能取代古老的城市生态,真的值得用一座城的记忆去换取么?

(注1:我曾经给我的南后街拍过最后几张相片,在2007年的春节。但是那些相片贴在我的msn space上,目前该网站被盾,我自己在大陆也没法看,所以待我回到香港再补上我的南后街的遗照。从此它只能在我的电脑和记忆里音容宛在……)

(注2:等我回去香港,会再补充几张越南小镇会安的相片。同样是老旧建筑,同样地处潮湿气候,但那是早在几十上百年前就被日侨以及法国殖民政府严格依原貌保存的一处古迹,人们照样生活在老房子里,在里面吃喝拉撒睡外加开门做生意,并没有先把如画的美景拆作废墟,再来站在废墟上叫卖观光纪念品!)
家里电脑不好用,blogspot没法传图,回香港一起补上
图文版见此:http://www.douban.com/note/25822939/

2009年1月16日星期五

【读书笔记】所谓“东南亚华族”

所谓“东南亚华族”
——以“文化适应”为幌子的伪命题

曹云华(2001),《变异与保持:东南亚华人的文化适应》,北京:华侨出版社

本书作者将东南亚华人在当地的“文化适应”视作完全主动而且自愿的行为,这是与绝大多数情况不符的推断——尽管作者在文献回顾中亦引用了不少关于强制同化的内容,但作者本人的观点却没有采信他自己引用过的那些内容。事实上,海外华人社群(以下简称“海外华社”)在文化保持上的强烈愿望是显而易见的,同时,由此引发的族群矛盾甚至族群冲突亦屡见不鲜(eg. 马来西亚华文教育运动一路以来的惨淡经营)。至于如今许多东南亚华人已融入当地社会的现象,则多经历了土著政权对当地华社的各种威逼利诱、软硬兼施(eg. 印尼禁华语华文、泰国政府鼓励华人入籍同化的各种政策等等)。因此,作者将这种现实层面的“文化适应”笼统视作主动行为和自愿选择,是倒果为因,主观的推定,在很大程度上与事实不符。

另外,作者还将“所有”加入当地国籍的华人华裔视作一个民族整体——东南亚华族,但这个“新民族”又没有囊括1980年代以来从大陆出国的新移民群体,私以为这种界定非常不严谨。因为马华、菲华、泰华、越华、印华……这些不同的华人社群之间存在巨大差异,相互未必认同自己与对方属于同族(尤其是对所谓的“东南亚华族”更加没有共识)。这是作者自己先站在outsider的角度,将东南亚笼统视为同质化的整体,然后又从“中华民族大一统”的意识形态出发,把那些在1950年代以前下南洋或已世代定居东南亚的华人族群牵强地臆想为一个“新民族”。按照作者的这个逻辑,如果那些老一辈华侨华人和土生华人可以视为一个“新民族”,那么作者要如何解释1980年代以来的新移民、新侨和新入籍的东南亚华人?他们是否也属于这个“民族”?同时,作者又怎么解释那些从东南亚国家二次、三次移民往英美澳加等地的华人?因此,我认为所谓的“东南亚华族”就是一个伪命题。

海外华人研究(以下简称“海华研究”)要求国际和跨国的视野,而且必须是超脱出“中华民族大一统”和“中华文化不可抛弃”的意识形态,把华族视为一个宽泛而不必严格划定边界的概念,同时不必然忠诚于民族的文化母国,不必然要坚守本民族的文化传承,也更不必然要在文化上亲近、在语言上互通。如果能够以平常心来看待海外华人对待“华族认同”的冷淡态度,那么便不会因为一部分土生华人不在乎中华文化而感到扼腕落泪,也就不会为了强调这是“文化适应”的和平结果而非“文化压迫”和“强制同化”的结果,而大肆鼓吹所谓的和平适应、非冲突论,或是强调“华人是适应力最强的种族”——这些都是由于不愿承认狭隘的民族自尊受伤,从而衍生出来的近乎自卑的敏感反弹。我无意解构“中华民族”这个概念,而是有感于大量过度强调或受控于中华民族大一统政治正确的学术及非学术研究,实难在观点和理论上有所突破。换言之,就是无法达至以“他者的眼光”来检视旅居海外的华族社群。更何况,所谓的海外华族实际上就是海外汉族,无论是广东人、闽南人、福州人、潮州人、客家人还是华南以外地区的人,绝大多数情况下没其他民族什么事儿,“华”在这里只是个有失精准的界定,是近代以来才有的概念,实不必将“大一统”的政治正确由国内拓展至国外,否则除了自我局限,还有什么别的作用?

而“海外华人”却不同于“东南亚华族”,“海外华人”并非伪命题。因为所谓的“海华研究”基本上是基于种族(华vs洋)和地域(国内vs国外)而提出的课题,即,旅居中国领土以外的华人(实际上汉人占绝大多数)。这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研究领域,而且最重要的是并没有对全体海外华人作同质化推定,没有假设他们是个一体的族群。因而海华研究才是一个开放的领域,才能容纳代际、国别、时代等多层面的差异。

在容纳差异的前提下,海华研究者细致地深入不同社群去分别检视不同的海外华社。以众多分兵突进的研究成果为基础,学界才得以整合、归纳,试图从中分别“社群”与“种族”在哪些方面是有关联的,在哪些方面又是无关联或随环境改变而变迁的。民族本来就不是个一成不变的概念,它可能延续、嬗变、同化或被同化,也可能消亡。但人类社会的运作和发展绝对比某个民族的生命要长得多,因此社会科学的研究又怎能以民族为本位,以民族主义的政治正确来绑架现实?海华研究亦如是。